远东（国际）制衣有限公司职工队伍状况调查

我们市、区总工会组成联合调查组，于八月初至九月上旬，深入到汕头经济特区远东（国际）制衣有限公司（下简称“远东公司”)，对职工队伍状况进行调查。我们采用座谈会、专访、问卷等方法，先后召开10多场各种类型人员参加的座谈会，同18名职工进行个别访谈，发出调查问卷110份，回收104份，较为全面地了解远东公司职工队伍状况。

一、职工队伍结构状况及其特点

远东公司于一九八七年一月创办，原属中外合资企业，去年十一月，经合资双方协商同意，改为外商独资企业，主要生产各类服装出口。该公司现有职工466名，来源于农村的青年农民、本市的待业青年，国营、集体企业跳槽的技术工人，以及少数离退休的干部职工。职工队伍巳由创办时比较松散自由，转变为组织纪律性和自为意识较强、素质较高，适应于社会化大生产要求的一支职工队伍。

职工队伍构成的主要特点：一是女职工比例大。全公司466名职工中，女职工390人，占83.7%。二是临工、农工多。临工占98%，来自各地农村的职工占85%。在农工中，多数是来自潮汕地区各县农村，也有少量来自外地区。三是年轻职工多、未婚多、工龄短。30岁以下的职工有420人，占职工总数的90.18%。其中16-20岁的职工占62.5%；未婚青年435人，占93.35%；工龄在5年以下的职工占92%。四是文化程度低。小学文化程度的256人，占54.9%；初中文化程度的180人，占38.6%；高中文化程度的30人，只占6.44%。没有中专、大专文化程度的职工。五是职工流动性大。去年流出的120人，占25.75%；招人120入，占25.75%。六是一线工人多。生产工人占职工总数88.4%。七是党员人数少。职工中只有六名共产党员，占1.29%。

远东公司作为外商独资企业的职工队伍，比国有企业的职工队伍，既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之点。远东公司职工队伍的主体是来自农村的青年。他们进入城市做工之前，主要从事农业劳动。但随着三资企业的兴起，农村青年进入城市做工，同城市国营、集体、企业工人一样，定时上下班。实行计时、计件工资，以工资收入为自己及家庭生活来源。他们的劳动对象变了，巳由跟锄头、土地打交道转变为跟厂房、机器打交道，生产的不是农产品而是工业产品。而且机械化生产程度也比较高，大生产的劳动过程逐步培养了他们的协作梢神和严格的劳动纪律。这与国有企业有相似或相同之处。但两者间的差别也是明显的：一是企业经营机制上的差异。远东公司职工没有“铁饭碗”，可端，公司从卫生工人、生产工人到职员、以及公司经理级人员，都随时有被老板解雇的可能。如一名保卫人员，上班时接受了生产工人一支香烟，第二天就被解雇了。又如一名保卫人员，无意中同老板说： “对班组长及一些生产骨干实行检查制度感到很不好意思。”老板认为他存在着怕得罪人的思想，第二天就介绍他到别的工厂干活了，实际是把他解雇了。老板解雇职工是没有人情可讲的。二是分配制度不同。远东公司工资总额不受限制，分配形式是：生产工人完全实行计件工资和加班补贴制，职员实行逐年工资递增制。老板说递增多少就多少。生产工人同职员工资差别很大，高级职员月薪接近2000元，加班不加薪，也不发生产奖金。而生产工人一般在300—600元之间。效率高、质噩好的职工有时也拿到近1000元的月薪，班组长的工资更高。三是职工归宿不同。远东公司职工多数是农民工，将来多数人要回农村。四是职工加班多，有时为了赶工期全公司职工日夜加班。五是国有、集体企业的职工普遍实行医疗、退休保险，而远东公司的职工却没有。

二、职工生活状况和经济地位的变化

远东公司职工的经济已由原来依靠父母种田收入变为自己工资收入，有的职工巳成为家庭经济支柱。我们在同他们谈到经济生活的时候，大多数职工很兴奋，很活跃。据公司统计报表反映，他们人月平均收入达到350元以上，比汕头市区国有、粲体企业职工去年人月收入195元，高出将近80%。据问卷调查，公司职工家庭收支相抵略有节余、节余比较多和比较富裕的占71.15%，收支相抵的占26'.92%，只有2％的职工人不敷出？

职工家庭自有私房的占91.3%，在城市自购新房的占3.8%,85.57％的职工家庭人均住房面积7平方米以上，职工家庭住房拥挤的只占2.8%。

职工实际生活水平的改善、提高，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带来的。他们未到三资企业做工以前，家庭经济生活都比较困难。座谈中农村来的职工说，“我们就是家庭经济比较困难才跑到城市做工的。在农村，尤其是我们山区，每年做到头来，月最多赚不上一百块钱。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把我们的生活改变了。如果没有改革开放，哪有三资企业，哪有我们农村青年做工的地方”。远东公司一位裁剪师傅说；“我原在潮洲庵埠国营服装厂当技术员，每月工资不足150元。后来我丢了｀铁饭碗＇，跑来远东公司做工，现在每月工资1500元，是原来的十倍。我来远东五年，前年巳购了一套二房一厅住房，把爱人也带来汕头了。现在家庭经济较好，购房借债二万多元今年可以还清。”

远东公司职工生活状况的变化，带来社会地位的提高。现在从外表看，根本分不清谁是农村来的职工，穿戴和城市职工没有两样。他们这些人回到家乡，乡亲们都刮目相看，很受尊重。在家庭，更受父母兄弟姐妹的爱戴。有的乡亲见到他们竞说：   “华侨来了”。有的说：“某人在腮（家乡）象个鬼，出门二年就不大一样，现在变成姑娘、小姐了。”的确是这样。据远东公司一位经理介绍，这些从农村来的职工，很能吃苦，他们的目的就是来赚钱，工厂的生活比农村家庭好得多，没一两年，他（她）们变化很大。有位来自国营企业的职工说：   “我原在面临倒闭的国营厂，生产停停打打，每月工浇一百多元。家庭经济困难，水少鱼相挤，夫妻也不和，现在经济好了，家庭矛盾也解决了，夫妻相好，有空还去逛公园，家公家婆也高兴了。”

三、职工的思想状况及思想观念的变化

（一）拥护党的改革开放政策。认为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他们的今天。不论是在座谈会上，还是在个别专访中，公司的职工都一致称赞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好。许多农村来的职工说：   “没有改革开放，哪有经济特区？没有经济特区，哪有三资企业？没有三资企业，哪有我们农村职工的今天？”

“改革开放解放了大批农村劳动力，农村人可自由到城市打工，得益非浅啊！”远东公司职工拥护改革开放政策，这一点也可以从调查问卷得以说明。在“您对十多年来改革开放总的评价”一项中，答“很好”的占56.7%，答“比较好”的占43.3%，没有人答“差不多”、   “不如改革前"、“很不好”。在“如果一些改革措施触及个人既得利益，您对此采取什么态度”一项中，答“只要对改革大局有利就支持“的占77%;答“只有经济上能承受就支持“的占15%。没有人答“不支持”的。对“您是否赞成加大改革力度，扩大对外开放，把国民经济推上一个新台阶的说法，有92％的职工持“赞成“和“比较赞成”的态度。

（二）积极进取，要求学习新知识、新技术。

在座谈会和个别专访中，绝大多数职工要求企业举办文化技术培训班，或晚上减少加班，为职工学习文化技术创造条件。有的职工说，我们原在农村对学习文化技术不重视，认为诀那么多书干什么？现在到城市做工了，接触了现代化生产，感到知识很缺乏。我们要求晚上不加班，参加职校学习，公司又不同意。据远东公司行政经理介绍，经常有工人要求准其不参加夜加班，以便进入补习学校读书。但限于公司生产任务紧，要求学习人数多，公司不敢开这个口。据了解，1988年该公司举办了二期裁减训练班，每期25天，当时从农村来的职工人人参加学习，效果很好。据间卷调查，远东公司有62%的职工对学习文化技术“积极性很高”或“有积极性”，只有9.6％的职工对学习文化技术没有兴趣。职工学习文化技术的积极性高，紧迫感的主要原因：一是感到知识贫乏，不能适应现代化大生产的需要；二是在三资企业中，有文化技术的技术工人工资收入比一般生产工人高出一至二倍以上，知识和技术与自身的劳动价值直接联系。三是劳力市场的竞争，知识与技术是重要条件，因此他们对学习文化技术显得很迫切。

（三）职工组织纪律性强，支持企业的严格管理制度。他们认为企业的进步，经济效益的提高，在于技术的先进、管理的完善和职工素质的提高。在调查中，很多来自原来国有、集体企业的职工说：“目前国营企业为什么不景气，关键在于企业设备陈旧，技术落后，管理不善，职工没有积极性。”有一位来自市区某抽纱厂的职工说：“在国营企业，职工上班经常围在一起咚工夫茶，甚至把茶水乱倒，污染了产品，也不受任何处理。在远东公司上班，职工是不准呾茶的。上班不准咑茶，在抽纱厂也曾规定，但是有规定，没人抓，没人管也等于零。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在国营企业和三资企业做工不一样，关键是企业的管理措施是否落实。我们在一次调查中，恰遇公司停电，我们看到这样一个场面：突然停电，几百名职工鸦雀无声，坐在各自的岗位上，等待行政经理的指令。当公司行政经理宣布：“因为停电，请大家注意关好电源，收好布料，整好机台，回宿舍休息，候待通知”之后，工人按照指令，完成收工工序之后，才自觉地依次一行接一行地离开岗位，走出车间。公司两名保卫人员站立在门口，察视工人走出车间有没有带走公司的东西。又一次，我们征得公司经理同意，走进生产车间，参观企业的生产，见到工人在工作中是那么聚精会神，整个生产井井有序，地面上连一点布料和纱线都没有。车间的公共厕所，比居民家里的还清洁。远东公司职工自觉遵守纪律，使调查组的同志感到惊奇和佩服。据远东公司行政经理介绍，他们公司管理很严格，工人开始也不习惯，但是，严格的处罚使职工不习惯也得习惯。当然，他们在执行上也灵活掌握，一般是工人若知错并改了就少罚或不罚。在座谈中，绝大多数工人对企业严格管理制度表示理解和支持。

（四）职工没有被剥削感。认为做工是为了挣钱，我付出劳动，老板给我的极酬是合理的。在调查中，我们接触到的工人、职员都没有被剥削的感觉。我们问了一些职工， “您在这里做工有没有被剥削感。”职工回答“没有“。有的职工说：“投资者就是为了赚钱才来我国投资的，他们的资本增殖我认为是合理的。”“老板付钱雇我们做工，我们付出劳动赚钱，两厢情愿，这不能说是剥削。”个别职工甚至认为，“如果我们在这里算被老板剥削，那么，我们在国营企业赚钱少，算不算受剥削呢？”虽然工人这些认识不够正确，但它却代表了目前远东公司相当部分职工的思想。

在调查中我们发现，远东公司职工队伍的思恁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些具有浓厚时代气息的新观念正在逐步树立：（1）投资者是合作者的观念；（2）投资者的资本增殖是合法的观念；（3）维护自身利益与维护投资者利益相统一的观念；（4）办事注意国际惯例的观念；（5）时间就是金钱的观念；(6)办好企业职工也受益的观念；（7）注意协作，遵守纪律的观念；（8）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的实事求是观念；（9）多方位的竞争观念；（10)多元化的消费观念；（11)现实化的幸福观念；（12)多角度，重契约的人际观知(13)讲究自我发展的观念。我们认为，职工这些观念得以逐步确立应归因于改革开放。

四、值得注意的问题

（一）职工普遍存在后顾之忧。远东公司有98％的临时工和85％来自农村的工人。这些职工，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工人，普遍存在几个方面的后顾之忧：一是职业与年龄的矛盾。职业要求年轻化，他们担心年龄大了被老板解雇；二是婚恋问题。来自农村的职工，要在城市找对象很困难，低不就，高难找。三是养老保险问题。绝大部分职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没有交纳社会保险资金，他们担心病了无钱治疗，待业生活无着落，老了生活没保障。据了解，远东公司职工没有一人参加养老、医疗、待业保险。只有37.76％的职工参加工伤保险。

（二）职工主人翁地位低，未能充分享受民主政治权利。据了解，远东公司没有建立职工民主参与企业管理制度，虽然建立了工会组织，但会员占职工总数只有58%，工会组织的活动只限于工会积极分子几十人参加，另外。远东公司的职工有91％没有参加投票选举本届人大代表。其主要原因是他们不是本市户口，不能参加本区域人大代表选举，又远离家乡，无法参加乡锁人大代表的选举。再者，职工在企业的禁他民主权利也未能得到落实和体现。

（三）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且没有规律性。据侧面了解，远东公司职工每月有15至20天得加班三至四个小时；如果生产任务紧，有些夜晚得加班七～八个小时，如果生产任务松，工人有时连续待工几天？如果供电不正常，工人既赚少钱又辛苦。

（四）工作与学习文化技术的矛盾突出，工人参加文化技术的愿望不能实现。远东公司职工参加学习文化技术的愿望强烈，但因工作时间与学习时间矛盾，加上外商怕工人参加与职业不符的文化技术学习之后，“炒老板就鱼”，因而造成工人受教育的权利未能得到落实和体现。此外，职工文化生活贫缺，晚上没有加班就感到精神空虚。

（五）职工流动性大和产品失窃，这是外商感到最头痛的问题。职工不规则地流动，影响了企业内部有计划地组织生产。据老板反映，职工进厂后一般掌握技术都很快，有些工人学了技术就不辞而别。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每批货加工后都会短缺一些成衣，少则十几件（套），多则近百套。

五、建议

（一）建议政府有关部门应加强对三资企业的劳动管理和执法检查监督工作，健全劳动合同制度及待业、工伤保险制度，以保持相对稳定的劳动关系。建立较稳定的劳动关系，作为外商和大部分职工都是拥护的。因为这对双方利益都有好处。

（二）依法建立健全工会组织，充分发挥外商投资企业工会的作用。一是政府主管部门在同外商签订合同时，应该把建立工会组织列入合同条款；外商投资企业在筹建时，应该同时筹建工会组织；开业投产时，企业工会应正式建立。二是未建立工会组织的外商投资企业，政府应该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比如在外商投资企业中评选优秀或最佳企业，把是否建立健全工会组织作为评选条件之一，被评为优秀或最佳外商投资企业的，给予适当减免税等措施）促进外商投资企业工会的组建。三是已建立工会组织的外商投资企业，工会应建立健全各项制度，努力扩大职工的民主权利，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积极开展以合理化建议和劳动竞赛为主题的“双爱”活动，为企业排忧解难，争取外商的支持、合作，协调好职工同外商的关系；结合企业实际，积极开展各项文化学习，技术培训和文娱体育活动，满足职工的要求，培养和提高职工的素质。同时，要加强对职工的职业道德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