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应成为市场经济秩序中一支重要的制衡力量

工会本义的艰难回归

王兆国同志在中国工会十四大工作报告中指出：“维护职工合法权益是工会存在和发展的必然要求”。“把维护职工合法权益作为工会的基本职责，反映工会工作的客观规律。”

这是多年来中国工会工作者对工会本义从反复探索到清醒把握的结果。

追根溯源，产生工会的社会背景是工人阶级对资本家开展的经济斗争，如要求维护工资、缩短工时、改善劳动条件等等，这种斗争发展到经济罢工阶段，工人群众为了消除内部竞争，实现广泛联合，才有工会这个组织应运而生。

马克思对工会有过著名论断：“争取和保护工人阶级的利益，是工会产生和一切活动的宗旨。”

工会是社会经济矛盾、特别是劳动关系矛盾的产物。从它诞生之日起，它的本义就是劳动关系中工人一方利益的代表者和维护者。这一点目前已经成为中国工会工作者的常识。

然而这个常识却来之不易。新中国成立50多年来，对工会这个本义的认识曾经反反复复，历经磨难。多年来中国工会都有“找不着北”的感觉。这中间有对李立三“工团主义”的批判，有对赖若愚“经济主义”的讨伐有“工会消亡论”的喧嚣，有“生产、生活、教育三位一体”的提法。即使到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也仍然有人把工会职能说成是“吹拉弹唱，打球照相，布置会场，带头鼓掌”……

以今天的眼光看，这些说法不仅是幼稚，而且是荒唐。然而我们无权嘲笑当年的无知，一种理论的流行总会事出有因，人们视野无法超越客观的存在。工会是劳动关系矛盾的产物，在当年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下，企业资本是国家的，企业职工是国家的也是企业的主人，与企业领导是行政化的同志式的关系。没有劳动和资本的矛盾和搏奕，工会的存在也就失去了基础，让工会从哪里去找自己的职能去？你硬要它存在，它也不好意思闲着吃干饭，不去“打球照相”，它又去干什么?

对工会本义的反思，是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国家社会转型的过程开始的。市场经济的发育，多种经济成分的萌发，雇佣劳动的产生，我们社会中资本与劳动的矛盾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资本为了追求利益最大比，就有了超时加班，就有了克扣工资，就有了恶劣的生产环境和条件，等等。到这时，人们发现需要一种社会力量来制衡这些弊端，社会开始注意工会的存在，劳动者开始呼唤工会的名字。中国工会工作者开始校正自己的本职，先是告别“三位一体”，提出“四项社会职能”，之后提出维权是“四项职能之首”，之后提出维权是“主要社会职能”，到了2001年，修改后的《工会法》从法律上给工会正式定位：维权是中国工会的“基本职责”。

这种定位已经得到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确认。胡锦涛总书记在和中国工会十四大代表座谈时明确指出：要切实把表达和维护广大职工群众的利益作为工会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有人说这是工会本义在中国“艰难的回归”。

说这种回归是艰难的，有三重意思：一是认识上滞后，中国工会对自己职能的反思跟不上社会转型的步伐，跟不上时代对自己的期盼。一些工会工作者至今还认不清自己的岗位，以致有工会主席代表行政方与员工打官司对簿公堂的荒谬行为；二是感情上失落，工会干部从过去轻车熟道的“打球照相、带头鼓掌”到要代表职工与资本所有者进行协商、交涉，为困难职工、为弱势群体办事，精神压力陡然增大，对往日的轻松有点难与割舍；三是手段上贫拮，几十年计划经济下的角色移位和宽松环境并没教给工会很多维权方法、谈判技巧和协商本领，工会无钱无权，面对资本无处不在的力量缺乏制衡武器，力不从心。

也有人形容中国工会正处于“痛苦的蜕变期”。中国社会经济关系矛盾的发展已迫切需要工会成为一支重要的有影响的社会力量，中国工会能否随着社会转型完成自己的转型，能否像涅的凤凰一样在市场经济的烈火中重生，对每个工会工作者都是个痛苦的考验，或者说是个严峻的挑战。

工会存在的现实理由

许多基层工会干部都遇到过这种无奈：要到外资厂组建工会，被告诫“不要影响投资环境”；要与资方开展工资协商，被告诫“不要影响投资环境”；要限制老板长期超时加班，被告诫“不要影响投资环境”。

工会工作遇上“投资环境门”。

工会是劳动和资本关系矛盾的产物。维护“投资环境”说到底就是维护资本的有利地位。当今世界发展中国家多的是劳动力，缺的是资本，在劳力和资本的搏奕中，资本地位日益飙升，而劳工的地位正逐步下降。以牺牲劳工利益来追求经济发展，已成为某些国家心照不宣的政策出发点。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常凯指出：随着经济全球一体化，全世界资产者已经在WTO的旗帜下联合起来，而劳工的权益却日益分化和削弱。

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很长一个时期内都存在劳动力绝对过剩和无限供给的市场现象。中国境内资本力量的强化和劳动地位的下降已成为不争的现实。著名社会学家孙立平统计，2002年我国城乡居民国民收入分配的5．6万亿元中，工资部分只占1．2万亿元，劳动收人占城乡居民收入分配的21-4％，与美国1980—1984年期间劳动收入所占比重74．3％相比，明显偏底。社会财富分配过度向资本倾斜，劳动报酬比例过小，一些地区已出现贫富悬殊的趋势。只要看一看香车宝马簇拥下老板如何春风得意，看一看流水线上劳工们疲惫卑微的满脸菜色，人们就会发现当今社会关系中资本一方牛B到何种程度!在劳动价格低下、劳动力供大于求的历史条件下，劳工对资本很难有真正的协商谈判的筹码。西方国家交通运输行业、清洁行业罢工，整个城市就会变成死城、臭城，在中国，你罢一次试试?某地一个社区清洁公司员工不满资方克扣工资，集体罢工，老板当即到街上贴招聘广告，第二天进场的民工当即把所有垃圾运走——劳工那有真正的交涉地位?

有人认为中国工会最大的危机在于脱离职工群众，这是从工会自身改革的意义说的。如果从社会客观存在来看，工会最大的危机恐怕在于劳动力的绝对过剩，劳动力过剩削弱了工会的协商筹码，影响了工会的社会地位。《中国改革》杂志温铁军先生甚至断言：只要劳动力还存在无限供给，就不会有真正的劳工组织。

在这种历史窘境下，工会还要举起维护职工利益的旗帜，是不是螳臂当车，“知其不可而为之”?做一个当代中国的工会工作者，是不是有点“荷戟独傍徨”的悲凉?

未必如此。

我们承认工会的生存条件有些尬，但并不认为工会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承认工会的作用的发挥受到窘迫境况的制肘，但并不承认工会真的就无所作为。其理由是：

中国的市场经济有个社会主义的前提，这个前提决定我们社会必须保持正义和公平，我们国家必须把劳工的权利保障同样作为社会发展的目标。胡锦涛同志在接见中国工会十四大代表时强调指出：我国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绝不允许损害职工合法权益的现象存在。我国人大为此制订了《劳动法》、《工会法》及一系列保护劳工权益的政策法规，赋予工会代表和维护职工利益的权利和责任，这是新时期工会存在和活动的法律依据。

在资本强劳动弱的条件下，单个的分散的劳工面对八面威风的资本显得更加孱弱，想主张自己的权益时更加怯懦，更需要有人出面将他们联合起来，团结起来，以集体的名义，以法定组织的身份去与资本所有者进行交涉，进行协商，才能引起资本所有者的重视，才有与资本进行平等谈判的地位，才能制衡资本在市场经济中过度膨胀的有利态势。美国直到20世纪初，劳动收入在国民分配格局中所占的比重仍不高，工人的劳动和生活条件也很恶劣。为了争取较高工资，工人组织起工会，在和资产阶级长期较量搏奕中，逐步成为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从资本家那里争取了大量权益，提高了自己的生活水平。中国目前的劳动关系状况迫切需要工人阶级的团结和联合，工人阶级迫切呼唤工会组织发挥作用。中国工会在制衡资本对员工权益的侵害中也将能显示自己的力量。这就是中国工会存在的现实需要。

工会存在已是一个国际现象。中国已经承认加入国际政治文化权利公约，承认职工有组织和选择加入工会的权利，在企业组建工会已成为大势所趋。西方敌对势力正千方百计借这个机会，利用劳工权益问题组建工会问题对我们进行渗透，如果中国工会不举起工人组织这个旗帜，在我们体制之外的“工人组织”就可能乘这个缺口冒头，就有可能影响工人阶级的团结和政治稳定。这不是危言耸听，深圳某外资企业就有过组建“第二工会”的苗头。对此我们党、我们国家都不会掉以轻心。可以说，各级工会是在为我们的党，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政权守住这块阵地。这就是工会作为国家政权重要支柱的客观依据。

中国工会工作者已经自觉地感到时代的重托，人民的期盼，社会的呼唤。一个有能力制约资本对劳工权益侵害的工会是市场经济秩序中不可缺少的环节。对此，中国工会工作者没有必要怀疑。他们的坚守，虽然艰难，却有价值。

深圳工会的特异背景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场，深圳工运事业有着许多与内地城市不同的背景和因素，由此派出对深圳工会工作许多新的要求：

——深圳多年超常规发展，企业的增长速度、职工队伍的膨胀速度、从业人员的流动速度等都是其它城市不可比拟的，深圳每天都有新的经济组织出现，有新的劳工群体生成，因此在新建企业组建工会，最大限度地把职工组织到工会中来，提高工会的覆盖面，夯实工会的组织基础将是深圳工会常抓不懈的工程，深圳不可能在哪一天宣布完成工会组建任务；

——深圳市场经济发育较早，多种经济成分并存，非公有制企业占全市企业总数的2／3以上，成为深圳吸纳劳动力尤其是进城务工人员的主渠道，因此要求深圳把工会工作的重点从传统的国有经济转移到非公有制经济组织上来。在缺乏先例的情况下，率先探索、寻找出一套适应非公有制企业的工会工作机制；

一一深圳职工队伍结构特殊，数百万劳务工构成了深圳工人阶级的主体，是建设深圳的主力军，也是工会的基础队伍和主要工作对象，这就要求工会工作者怀着深厚的阶级感情，深入了解、把握他们的生存状态和利益要求，表达好、代表好、维护好他们的合法权益，维护他们体面劳动、体面生活的权利，共享深圳改革开放和社会进步的成果，另一方面劳务工群体的文化水平不高，与传统的产业工人相比，其阶级意识、工会意识比较淡薄，这就要求工会做好深入细致的组织、宣传和教育工作，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文化技能和组织纪律性，使之成为适应深圳现代化建设需要的新型职工队伍；

——深圳是从一个边陲小镇迅速崛起的“一夜城”，与内地传统的工业城市相比，缺乏工会工作的历史基础和经验积淀，社会对工会的认知程度尚待提高，因此要求工会保持勇于探索、开拓创新的精神状态，研究新情况、拓展新领域、寻找新途径、总结新经验，同时也要求各方面下大气力宣传工会，扩大工会影响面，树立工会崭新的社会形象；

——深圳外向型经济发达，企业管理体制多元化，境外不同的管理观念、管理方式都在这里衍生，各企业的劳动关系也差别很大，因此要求工会在维权工作中应根据各类企业采取有差别的措施，对“以人为本”的企业给予肯定支持，对刻薄员工的企业给予批评教育，对严重践踏劳工权益的行为要挺身而出，亮出工会的旗帜，监督和协助有关部门纠正各类无故克扣职工、随意延长劳动时间、漠视安全生产和劳动保护、侵犯职工人身权利等突出问题；

——深圳的国有企业、事业单位改革起步早而进度慢，直到现在才进入攻坚阶段，国有资本退出速度开始加快，这中间牵涉到职工许多切身利益，因此要求工会下功夫去研究国有企业、事业单位改革中职工利益格局的调整趋势，教育职工识大体、顾大局，积极支持改革，以主人翁的姿态投身改革，同时把握好职工对改革的承受能力，协调处理好职工身份置换问题、培训就业问题、生活困难问题，使职工得到妥善的安置和补偿；

一一深圳是中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加入WTO建立内地与香港更紧密经贸联系，使深圳的国际化程度更高，深圳工会一方面要加强与境外工会组织的沟通、交流，汲取国际工人运动的先进经验，提高工作水平，另一方面也要警惕境外敌对势力借深圳的劳工权益问题、工会组建问题进行渗透，保持高度的政治敏感，坚决维护职工队伍的团结和统一，妥善处理劳动纠纷，把维护稳定作为深圳工会义不容辞的职责。

——深圳有一个较好的法制环境和人文环境，由于经济繁荣，收入增加，市民信奉“和气生财”，社会希望和谐协调，因此要求工会在处理劳动关系中，要多协商、多交流，用温和平稳的方式、循理求道的技巧去表达和争取劳工利益，致力缔造一种“劳资合作、共谋发展”的健康和谐的氛围，即使在一些企业职工权益受到侵害时，也要依法办事，通情达理，讲究方法，适可而止，及时化解在萌芽状况，不宜采取激烈对抗的手法，不宜贸然实施工业行动，避免造成社会震荡。

  深圳工会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日新月异、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这对深圳工会工作者既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也是大有可为的难得机遇，既为工会工作提供了更广阔的活动空间，也对工会组织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深圳工会工作者不能回避这个历史性的课题，不能放弃自己特有的责任。